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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9章 柳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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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9章 柳暗

陳頌宜把椅子搬到門邊, 心跳隨著敲門聲不平靜地在她的胸腔中震動。

她t不能貿然出去犯險,只好先給酒店前臺撥電話。

陳頌宜擔心自己走遠了門會被撞開,又不敢站得離門太近, 只能在入口的衛生間門口, 手指顫顫巍巍地撥電話。

她努力喘息著, 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
“餵......0315門口有個醉漢,麻煩你們派人上來一下。”

前臺很快答應,她把電話掛斷, 連呼吸都在抖。她等了兩分鐘,沒有人上來, 門口卻突然安靜下來了。

陳頌宜再度看向貓眼,男人突然一拳打在門板上,連她搬在門口的椅子都因此震動,她渾身戰栗, 打給了110.

她似乎聽見隔壁的情侶站在和她差不多的位置,女方催促著自己男朋友出來看看情況。

隔壁的男人出來了, 沖著醉漢喝道:“大半夜的,幹嘛呢!”

陳頌宜精神緊繃, 那個醉漢還對男人笑了一聲, 說:“跟女朋友吵架了。”

她胃裏翻湧, 忍不住想要幹嘔。

隔壁的男人警告醉漢小聲一點,直接回了自己房間,把門關上了。

醉漢整個身子趴在門板上, 對著裏面喊:“寶貝,我知道錯了, 開開門吧。”

在等警察來的每一秒,陳頌宜都處在煎熬當中, 她不能閉上眼睛,否則滿腦子都是那張通紅猙獰的臉。

陳頌宜靠在墻上,耳朵一陣一陣嗡鳴,她在恐懼中流不出眼淚,但生理反應讓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肢體,手指劃在墻上,很快出了血,她也並不覺得痛。

“你誰啊!”醉漢在門外大吼,嚇到了陳頌宜,她立刻到貓眼查看,酒店的走廊上沒有人,昏暗的燈光讓她心裏格外恐慌。

很快一個黑色身影掠過,拎起醉漢就是一拳,醉漢踉踉蹌蹌地摔倒她的門前,剛要掙紮著爬起來,被趕過來的警察按住。

陳頌宜立刻開了門,撲進那個黑色風衣的懷抱中,抖如糠篩。

沈毓淮一遍一遍地撫著她的後腦勺,不斷安撫:“我來了,我來了,沒事了。”

陳頌宜再也沒忍住眼淚,咬著嘴唇壓抑地哭出來,緊緊環抱住他的腰。

隔壁的情侶這時候又開了門,女生探出一個頭來,關切問道:“美女你還好嗎?”

沈毓淮替她回應:“她嚇到了,你們休息吧。”

陳頌宜簽了出警記錄,警察把醉漢帶走,沈毓淮抱著陳頌宜進房間裏。

二十幾平的大床房逼仄,對他來說顯得更加擁擠。

他把人放到床上,單膝跪在她腳邊,用濕巾替她擦拭沾滿血跡的手指。

陳頌宜垂著頭,麻木的神經終於再度覆蘇,感覺到疼痛之後將手往後一縮,忍不住嘶聲。

沈毓淮的心都跟著抽痛。

他放慢動作,輕柔地擦拭幹凈後,站在她面前,又被她攔腰抱住。

陳頌宜緊緊抱住他,一刻也不肯松。

“我出去買碘酒,帶你一起好不好?”

陳頌宜猛猛點頭,漸漸松了力道,從床上站起來。她的臉頰兩邊有兩道淡淡的淚痕,頭發淩亂著,神情還很恍惚,這樣的境遇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感覺到恐怖。

沈毓淮順手就把她散落在酒店的東西收好了,問她:“有沒有落下的?我們換家酒店。”

她揪著他的衣服,搖搖頭。

沈毓淮按著她的腦袋,心疼地吻了吻,把風衣套在陳頌宜身上,握緊她的手。

酒店前臺看到陳頌宜身上還穿著浴袍,叫住他們:“浴袍不能穿出去!”

沈毓淮冷冷回眸:“明天可以關門了。”

前臺不認識他,然而莫名迫於他的威懾力,不敢說話。

沈毓淮開了兩個小時的車過來,本來想著陳頌宜說自己忙,他遠遠看一眼就好,陳頌宜按習慣把酒店信息發給他,沒想到車子轉到酒店門口,他看到一輛警車剛剛停穩。

也不管出事的是什麽人,他必須得親眼確認她是否安全。

結果一上去,他就看見一個赤膊醉漢在砸陳頌宜的門,連警察都沒攔住,他的拳頭已經落在醉漢的左臉,對方還敢反抗,爬起來叫囂,被他一腳踹到地上。

沈毓淮眼中劃過陰冷的殺意,如果不是警察阻攔,他可能真的會把那個男人打死在走廊上。

他開車,陳頌宜在副駕上閉著眼睛睡著了,手還緊緊抓著他衣服的一角,他心裏忍不住泛酸,隱隱有針紮般的痛。

車子停在藥店前,他要出去,剛碰到陳頌宜的手,她就睜開,眼睛裏盈滿水霧。

他的指腹在她捏住自己一角的手上輕輕刮過,說:“你的手需要消毒。”

陳頌宜垂頭,漸漸松了手,聲音已經冷靜了:“我在這裏等你。”

他跑進藥店,四月夜涼,外套脫了就穿一件短袖T恤,渾身卻不覺得冷,火氣湧進心頭還未來得及消散。

沈毓淮結賬的時候看向車子的方向,陳頌宜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裏,脊背筆直,還沒有從剛才的恐懼中緩過神。

他撥了個電話:“去查個人。”

他回到車裏,棉簽沾著碘酒輕飄飄地覆在她指甲蓋下的傷口上,冰涼的感覺暫時麻痹住疼痛神經,她任由他上藥。

“我們換個酒店好好睡一覺,明天送你去工廠。”

她低眉順眼,乖乖地點頭。

她的精力已經完全被掏空了,曲腿跪坐在床上,等沈毓淮從浴室出來,抱著他入睡。

沈毓淮靠著床上的枕頭坐著,一手擁著邊上睡顏安靜的人,另一只手翻看覃萊發過來的資料。

今夜的這個醉漢是個慣犯,足以讓人誤會事件的偶然性。

但酒店二樓就有住戶,為什麽偏偏是三樓,還是靠近裏面的,連他從電梯間上來的時候都彎繞了一番才找到陳頌宜的房間。

他盯著手機屏幕上指向的人,擰起眉,喘了一口氣。

沈毓淮側過臉,看著陳頌宜睡覺,他的手指覆上她緊皺的眉,慢慢撫平。

就算是今天這麽危險的情況,她竟然沒有想過給他打一個電話,就像是抱著隨時打算抽離的態度,因此盡量減少對他的依賴。

那她許諾的不放手還作不作數,還是說一時興起的情話誓言本來就沒有可信度。

-

陳頌宜在嘉市待了四天,沈毓淮陪了她兩天,臨時有事不得不離開。

工廠的事情不由雲客的人負責,安安跟紅耀的劉總約好見面時間後,一行人先行回到吳會,陳頌宜等著王克可以探望之後,打算去醫院見他一面。

王克身邊是妻子汪婭在照顧,夫妻倆不認識陳頌宜,還以為她是工廠派來接受賠償的說客,二話沒說就把人拒之門外。

陳頌宜在門口耐心等著,直到汪婭出來灌熱水。

她立刻拉住汪婭做自我介紹:“您好,我是雲客科技的總經理陳頌宜。我們公司是做殘疾人康覆的,今天過來就是想簡單探望一下王克先生。”

汪婭狐疑地睨她一眼,端著熱水瓶的手逐漸垂下去,兩顆眼淚從眼睛裏滾出來。

陳頌宜怔了怔,立刻把人扶到病房外的長椅上。

長椅冰涼,陳頌宜渾身哆嗦了一下,仿佛回到等著吳玉茵從手術室出來的那個無助雨夜。

汪婭也不說話,就抹著眼淚,並不哭出聲。

陳頌宜坐在一旁,一直等到汪婭哭夠了。

她無助地抹著臉,盡力掩飾自己的脆弱:“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”

汪婭也是在生產車間上班,請假並不方便,只有不加班的時候,下午把孩子從學校接回家,再到醫院照顧丈夫。

一家三口的生活質量本來就中規中矩,現在王克面臨高昂的手術和康覆費用,並且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上班,需要人照顧,處處算,處處都要錢。

更何況一個正常人,因為一場本可以避免的意外失去了一條腿,精神打擊也是巨大的。

陳頌宜默默聽著,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剪刀,把她縫縫補補好的線拆開,露出鮮血淋漓的血肉。

一模一樣的遭遇,只不過面前的人是妻子面對丈夫,而她是女兒面對母親。

她不知怎麽的,突然很想幹嘔,她拼命壓制住,喉嚨火辣辣的難受。

陳頌宜抽出一張名片遞給汪婭,說道:“我們公司的康覆機器人即將上市,屆時會推出一段臨床期,如果你們有需要的話,可以聯系我。”

汪婭在衣服上抹著剛剛擦過眼淚的濕潤手背,接過那張名t片後,淚眼婆娑地看著陳頌宜,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。

陳頌宜覺得自己這兩年越來越冷漠,不知道怎麽安慰人,她的手落在女人的背上,輕輕地拍了兩下。

“那個黑心工廠,老板派人一萬塊打發我們,我以為你也是老板的說客。”汪婭抹抹鼻子,解釋剛才的無理行為,“王克現在心情不好,不願意見人的,你也不要怪他。”

陳頌宜聽著這個刻薄的數字,倒吸了一口冷氣,別說是一萬塊,哪怕是十萬塊都不足以覆蓋治療和康覆所需要的費用。

她說:“這樣吧,您留我一個銀行卡號,我的能力有限,能幫一點是一點。”

汪婭立刻同她擺擺手:“這樣不行的,我們都不認識......”

陳頌宜按住她的手:“您現在有一個最緊要的訴求需要解決。”

是錢,但陳頌宜沒有直說。

汪婭嘴唇發抖,眼淚落在那張小小的紙片上,她邊寫邊說:“陳老板,這筆錢算我們借的,等有能力了一定還給您。”

陳頌宜不說話,她的接受會讓他們好受一點。

她沒有勇氣再進去看王克一眼,生怕裏面的場景她難以控制,又讓她再度回憶起吳玉茵出事的那段時間,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時間。

吳玉茵每天冷冷地躺在床上,醫生按時查房,她和陳建負責給吳玉茵換藥,在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的那段時間,他們必須忍著腐臭,而吳玉茵深知這一點,每一次都會做出激烈的反抗。

陳頌宜此時此刻已經很佩服汪婭了,她還能這麽沈靜地處事,所有的委屈都自己一個人咽下,而她那個時候每一天都接近崩潰的邊緣,對沈毓淮的思念也與日俱增,但是面對一段已經走到盡頭的感情,她除了一點一點把思念剝離,什麽都做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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